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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前傳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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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天門外,兩個衣衫染血的年輕人相互扶持,緩步前行,男的一身白衣被血汙浸透,女的略好些,只是肩頭紅了一片。

守門的幾個天兵見狀忙過來攙扶。

其中一個扶住望舒,關切道:“帝姬可還安好?”

望舒不喜別人如此稱呼,但也不好拂了別人好意,只道:“還好,多謝。”

那天兵又道:“那真是大幸,少君命我們一看見您回來便去向他通報,我這便去了,還是直接帶您去箕星宮?”

望舒淡淡道:“不用了,我先去一趟北鬥宮。”說著繼續扶著天璇往北鬥宮去。

天璇不以為然道:“你傷得也不輕,別勉強自己了,先回去吧。”

望舒正要堅持,卻聽見了玉衡仙子的聲音:“天璇!”

玉衡仙子向來淡然,此刻也只是眼中寫滿關切,但望舒知道這在她而言已很難得。

天璇也微笑:“玉衡。”

見玉衡扶過天璇,望舒也不好再堅持,先前說話的天兵趁機道:“帝姬,既然玉衡仙子來了,我這便將您扶到箕星宮去吧,以免誤了傷情。”

望舒終於有些不耐:“不必勞駕了,我自可回月宮去。”

那天兵躊躇道:“這樣一來,恐怕少君怪罪……”

一個低沈的聲音傳來:“我不會怪罪於你。”飛廉應聲而至,看了一眼望舒的肩,憐惜,“你受傷了。”

望舒看也不看他,自向玉衡道:“天璇傷得很重,你快帶他回去吧。”

玉衡看了一眼飛廉,遲疑著點了頭,天璇也對望舒道:“跟師兄回去吧。”畢竟是僅存的親人。

聽見天璇的話,望舒心中一酸,幾欲落淚,他如此關心自己,卻也不能真正明白她的痛苦。但想到天璇的傷勢,她並沒有表現出來,而是笑著答應了他:“好,你放心。”

玉衡和天璇很快便消失在南天門前,望舒也自顧自走了進去。

飛廉嘆道:“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,所以我讓別人來接你回月宮,她馬上就到。”

望舒置若罔聞,徑直前行,飛廉又道:“她來了。”

一個一身鵝黃、秀氣婉約的女子降落在望舒前方,快步走過來攙扶起她:“望舒!”

望舒既驚且喜,飛廉所說的,居然是流音!

流音走到身前的那一刻,望舒忍不住抱住了她,幾乎就要落下淚來。

流音擔憂不已:“怎麽了?很痛嗎?”

望舒含淚笑道:“沒事,只是太開心。”

飛廉輕聲道:“她傷得重,你快些帶她回去吧。”些許無奈。

望舒已無心和他計較,朝流音點點頭。

流音應了:“是,師兄。”攜望舒禦風而起,飛向月宮。

回到月宮,望舒方知,自己下凡以後,來接替她的仙人便是剛剛飛升的流音。

流音一邊給望舒換上幹凈衣物,一邊笑言:“是飛廉師兄向天帝薦我來此,他對我說,等你從人間歸來,我們便可以彼此為伴。”

望舒眼中的欣喜卻淡下來。

流音察覺了她的異樣:“怎麽了?”頓了頓,歉然,“我不該提起他的。”她已經知道了望舒和飛廉的身份,望舒一定很難釋懷。

望舒聽出了她的歉疚,反而過意不去了,錯的是她,卻總是別人在對她道歉。於是拉住流音的手,誠懇地道:“我之前真的太傻,明知不該,卻還是執迷不悟,險些枉送了性命,連累天璇也為我受了重傷。”想起天璇,又有些歉疚。

流音忙安慰她:“天璇雖然受傷,但終究性命無礙。他既救了你,想來必不願你因此而不樂。”

望舒想起他手捧著染血的梨花哄她,也明白流音說的是對的,笑笑之後,便認真道:“我知道,以後我要對他好一點。”

流音佯裝不信:“你以前不就答應過我一定會讓著他,結果還不是一樣針鋒相對?”輕戳望舒的臉。

望舒也忍不住笑了,舉起沒有受傷的左手道:“這次我發誓,我說的是真的。”

流音十分勉強道:“看在你如此誠心誠意的份上,我便姑且再你信你一回。”說完自已也繃不住笑了。

望舒看著流音久違的笑容,不得不承認飛廉說的是對的,天宮寂寥,但是有了流音,她總算可以不再孤單。

一個多月後,天璇一養好傷,便到了月宮。一是看看望舒的傷勢,二是見見流音。

望舒在正殿之中聽見身後的腳步聲,轉過身來,卻不曾想發髻突然散開,簪子脆生生落在地上。都是因為早上覺得不能繼續生活不能自理,堅持自己用左手梳頭,結果把頭發盤的太過松散。

望舒俯身去撿,習慣性伸出右手,卻使不出力來,正有些懊惱,就有一只修長的手將發簪撿起遞了過來。

望舒擡頭起身,望見含著笑意,頗為自得的天璇:“我一早便說過我比你更有天賦,修為也比你深,你還不服,這次沒話可說了吧?”天璇雖比望舒傷重,覆原得卻比她更早一些,他已經恢覆如常,望舒的右手卻還沒有好全

望舒幾乎條件反射似的想要反駁,卻想起答應了流音的話,只得作罷。微微一笑,十分懇切:“天璇師兄天賦異稟、修為高深,我自愧不如。”

天璇奇道:“你今天怎麽突然這麽有自知之明了?”

望舒再忍:“以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聞聲而來的流音不禁莞爾,道:“望舒,你還是別憋著了。”

望舒如蒙大赦,拉住流音的手感激道: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的。”

流音不理她的諂媚,為她綰起長發,比她自己亂挽的發髻細致得多,也更顯出她容貌中的機靈秀氣。

天璇饒有興致,趁機嘲諷道:“我看你的手也不用好了,反正心不靈手也不巧,根本比不上流音。”

望舒不受挑釁,反笑道:“我也希望啊,可是雖然我們現在朝夕相對,但我也不能娶了她呀,她終有一天要和我分開,可不像你。”意在玉衡。可說著說著,心中竟真的有些黯然,只是自己並未發現。

天璇也沒有察覺,有些羞惱,便就要走:“看你這麽中氣十足的樣子,估計很快便要好了,我這就回北鬥宮。”又看向流音,輕笑著反擊,“流音,你還是趁早嫁人了,就不用天天跟她待在一塊兒了。”

望舒還未及挽留,更未及駁回去,他便已走出月宮。

她只好對流音無辜道:“我哪知道他的臉皮居然比在蓬萊時更薄了。”

流音一臉無奈,看著望舒一無所知的模樣,連她都替天璇著惱。

等到望舒大好,又過去了兩個月。她正打算去北鬥宮看看天璇和玉衡,還沒踏出月宮,就看見天璇正禦風而來。在雲海中輕喚:“望舒。”

望舒不禁喜上眉梢:“你怎麽來了?我還以為上次你惱了我,不肯再來。”

天璇笑了笑,神色卻有些黯然,道:“我是來告別的。”

望舒不解:“告別?”旋即想到之前的事,“你要去人間了?”

天璇正色:“戰事愈發緊急,天帝命六司、七元、八極和九曜星下凡作戰。”

流音也走到宮門處,面露疑惑:“九曜?為何沒有我們。”太陰明明是九曜之首啊?

天璇看了一眼望舒,遲疑地解釋道:“飛廉師兄說望舒剛剛傷愈,而你飛升未久,天帝便免了你們下凡。”

望舒不禁苦笑,他果然是把她當真正的妹妹了,就算她並不領情,還是處心積慮讓她遠離險境,但她很快平覆心緒,懇切地看著天璇道:“我要同你一起去。”

天璇卻正色道:“他說的對,你不要任性。”也不希望她以身犯險。

望舒猶自不甘:“可是……”

天璇舒展神色,微微一笑,像往常般懶懶道:“沒什麽可是的,我可不是你,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的。”言不由衷。

望舒再無心與他計較,縱然自己有心,卻知道自己無力,只能對天璇認真道:“我相信你。”

天璇趕著去南天門會合,也不能再多說什麽,看了看流音,又深深看望舒眼,便向她們告別:“你們保重。”

望舒和流音也道:“你也保重。”

天璇只微微一笑,便匆匆乘風離去。

望舒和流音目不轉睛地註視他消失在雲海,久久不肯收回視線。

他走得如此匆忙,全然不知道正奔向的,是自己的死亡。

一個月後。

望舒和流音聽聞玉衡從人間歸來,不用當值的望舒忙趕到北鬥宮,卻看到玉衡胸前的綠衣完全被鮮血染透。看著她蒼白如紙的容顏,雖然已有預感,卻還是懷著最後一絲希望:“天璇沒有同你一道回來嗎?”

玉衡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,含淚道:“他為我擋了楚玄的那一劍,讓我走,可是我的傷這麽重,就算回到了天宮,也是不成的了,”落下淚來,“我不該聽他的話,讓他孤零零死在凡間……”身體化作綠色光點,隨風四散。

望舒的心徹底落下去。

她想起那張清雅俊秀的臉上時常帶著的疏懶神情、想起他一貫得意的笑容、想起他為了玉衡在梨花樹下救了她。

他對玉衡如此情有獨鐘、以命相護,可是卻終究沒有能夠護住。

如果他知道了,一定很心痛。

想到這裏,望舒心酸至極,清淚長流。

可是這一次,再也不會有人將她擁入懷中。

沒過多久,飛廉聞訊而來,看著對著已然空了的床榻失聲痛哭的少女,憐惜地喚:“望舒。”

望舒擡起頭,滿眼淚水,控訴:“你知不知道,是誰殺了天璇和玉衡?”

飛廉歉疚至極:“是我的錯。天帝已經知道天璇和玉衡被楚玄所害,海任聞風逃往人間,瑤姬已經去捉拿他了。”海任不知悔改,又將楚玄從極光殿中放了出來,這次終於釀成大禍,間接害死了兩位仙人,天帝就算有心,也無法包庇了。可是若他第一次沒有答應瑤姬的請求,替海任隱瞞,海任也沒有機會一錯再錯。

望舒走向北鬥宮門口,飛廉正欲走近,卻被她含淚的目光阻擋,只能看著她乘風而起,飛向月宮,流著淚對他道:“我永遠不會原諒你。”再不回頭。

飛廉怔住,心中一慟。幾乎無法自控,想要將所有的一切拋諸腦後,告訴她一切的隱衷,讓她願意接受自己的的憐惜和關懷,令她不再流淚、不再苦痛。

可是他不能。

他答應過他的父親:“永葆初衷。”

任重而道遠,縱然心痛如死,也只能不動聲色地繼續走下去。

遠處的星河中,隨著北鬥宮最後一個主人死去,七星黯淡,自此無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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